「是啊，不过很可惜，那估计得等你下辈子才能实现了。」
「咯咯咯咯咯……」
不！
不——！
不是这样的！
为什么……
神啊！
你总是要和我过不去？
「——？！」
「…恶……恶魔？！还有……蓝……蓝赛尔？为什么……不，你们也是异族同盟的一员吗！」
怎样都好。
逃啊。
母亲！
不要废话，快跑。
「准确来说，她不是，不过也没差了。因为她听说不光自己，连自己的女儿都被你们格雷斯特给玩死了，所以很气愤地想找你们讨个公道呢。怎么，你们对昔日的故友不欢迎一下？」
听我说……
快跑！
这个人。
他……
你们不是他的对手！
「污秽的魔族！我们跟你没什么好谈的！以为有个帮手就很厉害吗！看我不把你的尾巴拔下来当柴火烧！」
父亲……
不要再说了。
逃吧。
逃吧……
不要管我。
因为受的伤很重。
我只能听见阵阵对话声，在四面八方的各个方位响彻。
父亲也不知为何，把我送到了妮戈兰的怀里，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轻，旋即一沉。
「艾尔……」
「艾尔……」
「爸爸妈妈，可能要稍微离开一下了，你一定要听妮戈兰老师的话，好好的，活下去啊。」
直到妮戈兰老师的下巴映入眼帘，我才明白……
双亲二人，已经只身挡在了恶魔的前面。
不要啊……
停下来……
不要抛下我！
「……等……等！喂……喂……你们……几个……给我回来……」
「艾尔，你要乖，爸爸妈妈只是过去清理下敌人，马上就会回来的，你和西鲁基大人先走，好吗？」
「……不……不要走……回来……回来……啊……你们……都回来啊……」
不等我挣扎着活动舌头，将满腔辛酸吐露。
妮戈兰她……
再次搂着我，还有放在我胸口的西亚，开始了高速移动。
树木，在向后疾行。
但我太了解这意味着什么，所以一口就咬在了食人鬼的肩膀，试图阻止她放弃我的父母。
「唔唔唔呜呜呜呜——！呜呜呜！呜呜呜呜呜呜！」
快停下！
停下！
我怎样都好。
我只是个前世连大学都没毕业的废物！
不值得……
不值得这些爱我的人付出生命啊……
妮戈兰！
你他妈的听见没有！
放我下来战斗啊啊啊啊啊啊！
「……艾尔大人……艾尔大人……忘了今天吧，忘记今天的一切吧……格雷斯特已经亡了……但只要有你在，有您和西亚小姐在，这个家就有延续的可能，所以……请你们活下去！」
妮戈兰的手背亮起玫瑰色的红晕。
她的眼角潮湿。
分不清是雨是泪。
但她的声音却震荡了我的脑海……
洗涤了我的幽怨。
契约？
奴隶主？
我该为什么而活？
仿佛要发泄掉内心所有的不甘一样。
我依然死死地咬着妮戈兰的肩膀。
牙齿深陷进肉。
齿尖凿刻在她的骨头。
而视线……
却清清楚楚地看见。
看见远处的雨幕下。
艾瑟雅没有吟唱就释放出一记火球……
接着被恶魔的一记脉术贯穿了腹部。
看见暮光虚伪的天穹彼端。
威廉的身躯再次硕大如灰熊，双臂发力，抬起一块巨石向瑞尔砸去。
却被恶魔无形的屏障给阻挡在外。
然后，父亲他庞大的身体僵硬地飞到半空，在一道闪电的映照下，分成了两截凄惨落地。
噗通。
两人就这么失去直立的力气，双双倒在了雨里。
没有半句怨言。
没有半分华丽。
只是……
为了他们的子女。
在冲锋的路上。
倒下了。
这一幕，也无比深刻地刻在我的脑中。
这就……
结束了？
结束了啊。
啊……
啊啊啊……
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！！！！
「妮戈兰！放开我！你放开我！我现在就用艾尔·格雷斯特这个名字命令你！给我返回战场！返回战场！你不是必须受命于家主吗！现在我就是！你他妈的给我回去啊啊啊啊啊啊！」
我完全顾不上自己的身体状态。
一边掐住食人鬼的脖子，一边疯了一样朝恶魔来的方向乱扔法术。
火球。
水球。
虚空轰炸。
雷电脉冲。
重力术。
冰封术。
……
有什么，我用什么。
能记起什么咒语，我就吟唱何种咒文。
然后。
一枚。
两枚。
无数枚。
我俩的逃亡之路。
如此在一途火花加闪电的渲染下狼狈进行。
我的精神也在无限的法术连放后透支不堪。
而当我终于放下手指，魔力干涸到不再有半点剩余。
妮戈兰终于停下了。
不过，她之所以——
「艾尔大人。抱歉……抱歉……作为守护者，我穷其一生的职责就是……永远将格雷斯特家主的安危放在首位。所以，为了让您和西亚小姐平安，以后，妮戈兰可能不能再陪两位了。」
步子，在泥泞的山道中越发沉重。
我的神经，也在老师忽然发抖的声线，和滂湃的雨水之下变得冰冷。
这……
是报应？
我因连续施法，而即将再度沉眠的意识强打起精神……
然后，我回过头。
看见妮戈兰的前方，飘浮着持握镰刀的死神……
还有。
背脊仿佛与死神连在一起的前女仆。
蓝赛尔·斯普林。
八年了。
已经八年了啊。
上一世，我不孝父母。
所以这一世，被神惩罚接受丧亲之痛？
这一世，我“草菅人命”。
于是八年后，神明安排我，被对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？
妮戈兰。
妮戈兰——！
你这该死的……
摆出一副哭脸，把西亚放在我的手上是想干什么！
回答我啊！
「你想干什么？！喂……喂！回答我啊！不准哭！不准哭啊！我不就是你的家主吗？！我不是说过，以后你要当我未婚妻吗？！说话啊你！不准装聋作哑，你说话啊妮戈兰——！」
我无力地想揪住老师的衣领，不想让自己和她分开。
但是……
但是！！
我太虚弱了。
我为什么会这么没用……
腹部的伤口，隐隐作痛，但如今更痛的却是我的心。
所以，老师她很轻松地就掰开了我的手指。
随后，她呢喃了一句咒语，似乎拖住了小蓝的动作，随即立刻俯下身，把我放平在地。
接着，她拿走堵住我的肚子伤口的填充物，不多不少地刚好将西亚放了进去，喃喃道：
「少爷，艾尔大人……六年前，我没能给您一个答案，以为这只是您的童言无忌……
但是现在……妮戈兰我……感到很开心，真的很开心，谢谢您……能一直记住这个约定……
我从记事时起，就被芬恩大人契约为仆役……从此便恪守格雷斯特的信条……从没有……
从来没有人会像您一样，对我这个怪物露出多少笑颜……这一点，我会永远珍藏在心里。
如果……我们还能有将来的话……我答应您……我答应您啊！！我答应三岁时你说过的！！！
若是以后属下还能和艾尔大人在一起！让我做什么我也愿意！但是在那之前！你！艾尔！
必须给我活下去！
活下去啊！
只要您能活下去！
所有人付出的努力都是值得的！
哪怕不为了格雷斯特！
为了西亚小姐……
您也给我……
活下啊啊啊啊啊啊——！」
最后的最后，我听见老师不顾形象地吼了一句破音。
放在平时，这个破音，能让我拿来笑好久了吧。
但是我……
咕……
笑不出来……
妮戈兰。
威廉。
艾瑟雅。
小绿。
希拉……
你们。
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。
又为什么，大家明明都是好心，却会酿起一出悲剧？
「老师……你……难道……就不能……和艾尔一起……活下去吗？」
我使劲全身最后一点力气抓住妮戈兰的手臂。
另一边，死神和小蓝则挣脱了先前老师使用的魔法，正朝这边飞快赶来。
于是，在这两面夹击，生与死分离的关头，我听见——
「……对不起，少爷……因为只有我的死，才能换来您的生……我已经……没有魔力可以使用了……但是……作为食人鬼……当我生命凋零时的那一刻，它所带来的能量就足够了……」
「足够……将您和西亚小姐……远离这……咳咳咳咳……」
「噗嗤——！」
不待妮戈兰讲完。
代灵的镰刀，便刺穿了她的胸膛。
老师的嘴角咳出明显不是人血的紫色液体，随后，她的周身光芒大放。
「潜行于影，背脊储阴。」
「身披光明，陶醉无形。」
「轻音轻吟，汝是深渊中蛰伏的鬼影。」
「嬉笑沉迷，吾为皇冠下藏匿的灰烬。」
——慧法术派·空白衡量变量术式·红色，空间跃动术发动！
「祖戒的巴格思，穿行于黑若森林。」
「加纳尔的高台，横亘于岩后要塞。」
「吾所望之处乃吾所处之所，吾身之祸乃汝身之福！」
「沉睡百年的光孕育新的绽放，锁闭万年的天空张开新的闪芒。」
「扭曲亿年的自然，我将你悄悄绽放。」
「大地的深沉低语，化成逆转自然的耀光！」
——慧法术派·霍尔克赋予术式·红色，永久变形术发动！
紧接着。
伴随婉转的魔法语句高亢远扬，盛世的雨水倒映暮色与黑天之光。
一束由食人鬼的生命精华，为能量由来的空间法术，在绚烂如画的紫色光晕中澎湃湍涌。
紫芒。
遮蔽了视野。
闪电。
弥盖了天空。
我和西亚，亦在炫目烧眼的灼光中，丧失了对身体的控制。
意识，像石沉大海一般沦入无止境的黑暗。
我再也捉不到妮戈兰的手。
看不见她的瞳。
怀揣着无穷的愤恨，任由黑暗如潮水般袭来，将我的意识埋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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